积雨空林烟火迟,蒸藜炊黍饷东菑。
漠漠水田飞白鹭,阴阴夏木啭黄鹂。
山中习静观朝槿,松下清斋折露葵。
野老与人争席罢,海鸥何事更相疑。
译文
连日的雨使得山林里十分潮湿,烟火缓缓升起,农妇蒸好了藜菜,煮好了黍饭,送到东边的田地里给劳作的人吃。
广阔平坦的水田上,白鹭翩翩飞舞,幽深茂密的树林中,黄鹂婉转啼叫。
我在山中修养心性,静看槿花朝开暮谢,在松树下吃着清淡的素食,采摘带着露水的葵菜佐餐。
我已经归隐山林,与世无争,海鸥啊,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心存猜疑呢?
注释
积雨:久雨。
辋川庄:即王维在辋川的宅第,在今陕西蓝田终南山中,是王维隐居之地。
烟火迟:因久雨林野润湿,故烟火缓升。
蒸藜炊黍:蒸藜草,煮黄米。藜,一年生草本植物,嫩叶可食。黍,谷物名,性黏。
饷东菑:给在东边田里干活的人送饭。饷,送饭食到田头。东菑,泛指田园。
漠漠:形容水田广布,视野苍茫。
阴阴:描状夏木茂密,境界幽深。
夏木:高大的树木,犹乔木。
习静:谓习养静寂的心性,亦指过幽静生活。
朝槿:落叶灌木,其花朝开夕谢。古人常以此物悟人生枯荣无常之理。
清斋:素食,长斋。
露葵:葵为古代重要蔬菜,有 “百菜之主” 之称。露葵即绿葵,一种绿色蔬菜,可以煮来佐餐。
争席罢:指自己要隐退山林,与世无争。争席,典出《庄子・杂篇・寓言》,这里表示自己已得自然之道,与人没有隔膜。
海鸥何事更相疑:典出《列子・黄帝》,这里借海鸥喻人事,意谓自己已与世无争,海鸥不应再猜疑。
赏析
情景交融,描绘细腻:诗的前两联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辋川庄久雨之后的田园风光。首联 “积雨空林烟火迟,蒸藜炊黍饷东菑”,先写空林烟火,一个 “迟” 字,生动地写出了阴雨天炊烟缓慢上升的情景,也透露出诗人闲适的心境。颔联 “漠漠水田飞白鹭,阴阴夏木啭黄鹂”,雪白的白鹭在水田上飞翔,金黄的黄鹂在密林中啼叫,动静结合,色彩鲜明,描绘出一幅充满生机的田园画卷。
禅意浓厚,心境淡泊:后两联则体现了诗人的禅寂生活和淡泊心境。颈联 “山中习静观朝槿,松下清斋折露葵”,诗人在山中静看槿花朝开暮谢,在松下采摘露葵,过着清淡的素食生活,表现出对人生无常的感悟和对宁静生活的追求。尾联 “野老与人争席罢,海鸥何事更相疑”,运用典故,表达自己已与世无争,不被世俗猜疑的心境,进一步强化了诗人远离尘嚣、淡泊自然的情怀。
对仗工整,炼字精妙:整首诗对仗工整,如 “漠漠水田飞白鹭,阴阴夏木啭黄鹂”,“漠漠” 对 “阴阴”,“水田” 对 “夏木”,“飞白鹭” 对 “啭黄鹂”,不仅词性相对,而且意境相谐。同时,诗人在炼字上也颇为用心,“迟”“漠漠”“阴阴” 等字词的运用,使诗歌的画面更加生动,氛围更加浓郁。
创作背景
王维后期,由于家庭环境的影响,他早年就信奉佛教,贬官济州时已有隐居思想萌芽。加之张九龄罢相、李林甫上台的政局变化,他深感仕途压抑、黑暗,理想破灭。在这种情况下,王维既不愿同流合污,又觉得自己无力改变现实,于是选择了亦官亦隐的生活。他最初隐居终南山,后来在蓝田辋川得到宋之问的别墅,这首诗就是作于他隐居辋川蓝田时期,此时他看淡世间名利,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,诗歌也多表现隐居生活的闲情逸致。
简析
《积雨辋川庄作》是王维田园诗的代表作之一,充分体现了王维 “诗中有画” 的艺术特色。诗人将自己的禅寂生活与田园风光完美融合,创造出一个物我相惬、情景交融的意境。诗歌语言清新自然,对仗工整,用典巧妙,通过对田园生活的细致描绘,表现了诗人隐居山林、脱离尘俗的闲情逸致,流露出对淳朴田园生活的深深喜爱,也反映了他在特定人生阶段的心境和对人生的思考,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。